我国古代档案资料的凭证问题

更新时间:2024-02-16 作者: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:28209 浏览:130770

档案资料转化为可资编撰的史料资料时,往往受具体的历史环境制约,承编人员一般要根据统治阶级的现实利益与政治需要,进行加工.在衡人论世与写史入传过程中,一般要根据统治者的大局意识、舆论导向意识进行材料筛选与取舍.尽管有的编写人员持客观公正之心态,对原始记录尽量保持直录的心态,一再拓宽材料范围,博观约取,勘误补正,但是形成的史实材料或钦定史书,往往有不同认识与不同解读,分歧点关键在于认定的材料凭证问题上.材料聚拢与整理,有个审慎落笔问题,围绕着为谁怎么写作与为谁立言的问题.由于承编人员为人役使,编撰意图要与利在当世的怎么写作方向相一致,不免要根据时政的主流意识需要进行材料整合与增删改调,褒贬失度,回避史实,也是在所难免.由于凭证性认识有误差,编史修志成了反复勘误与更正的事情,甚至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,整理档案文献资料成了派系斗争的拿手好戏,形成的历史记录与文献资料总是被反复利用与反复改编,其凭证作用也就需要拉开时间距离,在尘埃落定中不断地给予认定与辨析,形成新的解说与新的理解.由于整理文档工作中,存在着选材求真、辩驳纷更、引证发挥等方面难度,使得存史鉴戒的查考文献不断被演化与分化,因此,档案资料的凭证作用是需要后人不断地给予拷问与辨析的.只有如此古代档案才能合乎确证力的要求.


选材求真,思多拘牵

编撰史料一般要根据本源性记录进行加工选材,这样显得资料信实,持之有故,亦是直笔不曲的德操表现.然而,重要的史实事件,涉及到褒贬事态、事件背景,往往比较敏感,如果不按照统治阶级利益给予隐讳或删改,就会招来指摘与非议,甚至对执笔动机进行质询与发难.例如,宋代张涛编撰《哲宗实录》,基本采取纪实写法,对待君主的功过得失直笔叙述.为此有人劝其修改,不要留下“谤史”之柄.如果不给予必要涂饰,就会形成“造谤史以损圣德”①的问题.直接披露内幕隐情,不加修饰,容易产生诋毁圣君之嫌,到时候被削职贬谪,后果不堪设想.可是张涛拒绝修改,他直率回答:“以稔今祸,藉有隐讳,如天下野史何”这就是说,如果给予隐过,就如同野史谈资,没有什么真实价值.也说明古人整理史料是注意尊重史实的,不愿意枉道事人.这时南宋刚刚草创政权,需要收拢民心,来不及贬斥名士.如果统治者政权稳定,一般是不允许编史人员自作主张,笔墨纵横捭阖是犯忌的.如果发现编写存在失宜问题,还会降罪于人.比如北魏的崔浩撰写史书,本想悉心竭虑“以彰直笔”②,可是没有注意到周围官僚体制的文化心理,避讳不多,撰写“魏之先世”,过于“翔实”.被人指责为“暴扬国恶”,似乎刻意抖搂统治阶层的阴暗面以及低劣习俗,结果崔浩及其全家族惨遭屠戮.与崔浩一起编书的高允,巧于周旋,躲过追究,后来高允编写《国记》,就乖巧多了,不敢彰显个性,不讲究直录笔法,而是根据时政需要与文化环境进行选材编撰,结果他稳坐职位五十年,久典史事,“历事五帝,并不蒙谴责”③.保全自己有办法,荣华富贵到耄耋之年.这说明,编史写书要顺应统治群体的文化心理需要,否则难以立足官场.像司马迁撰写《史记》,算是甘冒风险且显真直录的发愤史作.然而别人想仿效他,也是不容易的.如汉代蔡邕想续写汉史,却不见容于偏执狭隘的当政人.王允竟然斥责道:“(汉)武帝不杀司马迁,使作谤书,流为后世”④.蔡邕想追慕司马迁,王允当然不放心,为此杀掉蔡邕,使其编史之志未遂.这说明,秉笔编书必须以屈求伸,顺从当政者的意图,如果刻意求真,不与时政拍合,命运就会被时局播弄,甚至丧命笔下.当然在政治清明时期,这类编写屈从现象较少.尤其在当代社会,按照求真务实原则编选材料,规定着编研文档的思维定势,即使掺人个别引证不当材料,也会被后人不断地给予鉴别纠正,使之正本清源,还事实本来面目.

辩驳纷更,解析凭证

编研文档资料,一般想形成不刊之论.在“为世修志,为业存史,为人写传”过程中,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,试图写下信史的书籍,经得起时间检验.但是文献资料不断地被梳理与引用,往往是此一时,彼一时,不断受到人们的追询与考订,有时追问其凭证来源与可靠性.在纷纭争讼中,根据各自立场与观点,不断产生新的解析,使得修史变异,反复重新动议修改,一时难以形成定论.参编人员在现实生存环境中,要识时务辨取舍.有时按照上级意图去着手编研文档,为人立传,不免有浓淡笔墨之意,如果选取材料不准,造成一定的认知臆断,社会上不免质疑其立论偏颇,记叙失宜.如果夹杂私心,把一些请托之文、絮言叙介、墓志赞铭等材料引录进来,缺乏必要的甄别与考订,就有可能使材料记录失真,表述曲解,给人留下信息误导.元代刘因在《读史》诗中感叹说:“纪录纷纷已失真,语言轻重在词臣.若将字字论心术,恐有无边受屈人.”⑤像古代的德政碑、墓志铭、人物传记等篇章,常存夸示之意,叫人不能信服.白居易对流行碑记等记叙提出看法,他指出“墓前神道碣”“道旁德政碑”,“不镌实录镌虚词”⑥,如果据此引入文,只能多失实.因此,白居易发出感叹“古石苍苔字,安知是愧词”⑦”.这些碑文,滥叙别人功绩,添油加醋,舆论误导.那么,作为材料的收集人编就只能视作私美评誉,编史则必须鉴别剔除这些芜杂之词.即使资料来源于文档,也要文笔讲究实叙,不尚藻饰.清章学诚曾指出编书注意事项:“编年之史,多录诏诰章奏,间及书牍文檄,犹必与事相关,不重翰藻”⑧.这是选择文档材料必须注意事实联系,不要在辞藻华丽方面费工夫.这种写史实证的特点,正好与公文平实写法相一致,互为印证.如果写成神采标映的赞赏类记叙文,文采多于平实就会显得辞藻虚浮.也会呈现记载事赝失真与可信度不足的毛病.

另外,整理资料应该持之有故,尽量收集第一手资料,积聚原始记录.宋代洪迈担任起居舍人,就十分注意资料的收集工作问题.他发现人档文件有断档现象,文档资料不注意完整归类.为此,洪迈建议加强归档工作,不能时断时续,残缺不全,针对这种“稍废不续”⑨的现象,他提议将各种记录“送修注官”,并且“使谨录之”.这是要求在皇帝身边的工作人员,记言记事的,包括讲课的,把每天记录汇总起来,形成完整资料保存入档,有利于史官日后编研利用.这种聚合资料,如果及时,留下存疑空缺问题就会少.如果变成第二手资料,就容易辗转失真.当然编书还有个文德与政治功利性问题,既受政治风向影响,又受修史派系影响,编史成了政治风云汇聚的晴雨表,一时难以形成定于一尊的正统结论.必须经过历史浪潮冲刷,验证其信实内容与存留价值.像司马迁编撰的《资治通鉴》,也是经过辩驳纷更,在后人不断解析中被首肯,当然不是一帆风顺地认可.司马光史书修成时,受到宋神宗奖掖,可是到了宋哲宗时期,政治风向发生变化,为业存史留下了把柄,编史成了一项过错,纪念碑也被章等人,周秩指责该书“诬谤先帝”.后来政治环境发生变化,又被世人认可.宋代修撰的《神宗实录》是派系斗争改动最大的一部书,解析纷纭,反复折腾.开始是吕大防等人担任编撰任务,修成后被人指责存在“诬诋”问题,所谓“修《神宗实录》直书其事为诬诋”,结果把吕贬谪,“徙安州”.另一位参编人员陆佃,因为不愿意写法上“为之晦隐”,也被惩罚.那么该书交给元派范祖禹等人修改.范祖禹等人修改后,好景不长,元枯派失势,在宋徽宗时,监察御史刘拯弹劾范祖禹等人修书出现“诋毁先烈”问题,理由是:“元修先帝实录,以司马光、苏轼之门人范祖禹、黄庭坚、秦观为之,窜易增减,诬毁先烈”⑩.这是指责范祖禹、黄庭坚、秦观等人修史改动不当,褒贬失度.随后此书又交付陆佃等人修改.由此看出,修史成了派系斗争问题,都在凭证依据方面论争不休.一会儿存在“文饰奸伪”,隐晦不当,一会儿存在“中伤善类”,直述不妥,这种辩驳纷更的现象,缘于政治观点不同,引证与发挥材料价值作用也不同.这种修改,本意很难说是拾遗补缺,力求完善,而是陷入旷日持久的是非之争,夹杂宿世冤家的睚目之隙.后来宋代范冲专门写个《神宗考异》,将原版的旧文,与删改的段文,后来新编部分,用不同墨色标记出来,“世号朱墨史”⑴.就是想叫后人甄别材料,辨析凭证与取舍材料.

当然文档材料的编写,还存在一个选材标准是否统一的问题,如果划分标准不一致,就可能受人质疑.像东魏的魏收.关键是人物入传的资格标准不一致,而且褒贬失度.如果执笔人在修史方面心存偏见,抓住一点,不顾其余,容易舞文巧诋,或是阿世趋俗.清代的章学诚曾指出一些歪曲事实的写法:“忠孝节义,不死于刀锯鼎镬,而死于文人之笔”⑵.这种现象在宋代就有反映,比如宋代的林希,为了巴结长官,逢迎当权者,利用笔杆子排除异己,随意歪曲事实,丑化元枯旧臣司马光等人.一次他产生负疚感,投笔于地自责说“坏了名节”⒀.后来因为他犯有“以其词命丑正之罪”,被世人唾弃.

在历史发展长河中,不论是谀文,还是谤文,只要背离客观事实,都是不足为凭的.清代赵翼对那些社会上泛滥的谀文十分反感,指出“此文倘传后,谁复知贤愚”.这只会带来谬采虚声与信息污染,给后人留下障目资料.当然后人选择材料类型也日益严谨,对于酬酢类与奉承类材料是注意删汰与摒弃的.

议政论事,引作凭据

档案资料是一种回溯性的原生信息,最具有可供查考的事实与记取教训.因此古代朝廷遇见争论不休的复杂问题,在意见纷呈的情况下,往往引用档案资料,作为参照凭据,进行是非判断.例如宋高宗想任用钱端礼为丞相,可是被陈俊卿引用存档的记载规定所否定.陈俊卿反对的理由是“本朝无以戚属为相”⒁,拿出档案《宝训》说:“祖宗家法,外戚不与政,最有深意,陛下所宜守”.因为钱端礼的女儿嫁给皇长子,属于外戚,陈俊卿在此拿出先朝规定,迫使宋高宗放弃拟任打算.这时的档案资料为议政怎么写作,起到确立观点的证据作用.还有的引用历史记载,当作说服人的凭据.比如宋仁宗屡丧皇嗣,百官担心皇储问题,大臣吴处厚引用《史记》里程婴救孤的故事,要求对保护赵氏孤儿的功臣程婴与公孙杵臼进行祭奠,理由是“宋有天下,二人忠义未见褒表,宜访其墓域,建为其祠”⒂.宋仁宗“览其疏”,准予访问其后代,在绛县(今山西侯马市附近)给程婴等人封侯立庙,追悼其保赵氏功绩,希望赵氏后嗣繁衍昌盛.这些议事凭据,显然是为现实利益怎么写作的,更主要方面是显示大臣的投合心理以及出招重视.当然,议政方面更多是摒弃逸闻传说的,而是立足现实问题.检测如缺乏库存文档资料,就会给全面认识问题带来不利因素.如果档案资料湮灭无闻,知情有限,进而影响决策.

如果文档资料被人篡改,那么其凭证作用将发生不利的情况,使人百口莫辩,受到某种陷害.宋代邹浩的谏疏原稿失去,有人告诫说“则不复辨也”⒃,意思是将来难以辩白,果然有人搞个“伪疏”,使邹浩蒙冤被贬昭州.有的是及时识破,挫败其阴谋,如有人伪造欧阳修的“乞汰宦官”⒄的奏章,想让宦官群起以衔恨欧阳修,多亏皇帝识破,才避免被陷害.更多是在原稿中挑剔毛病,制造罪名,有人翻检出“张根所书奏牍”,指证“为傲慢不恭”⒅,这就是把写作潦草问题,引证为对皇上傲慢不恭,故意加罪.又如金朝的宇文虚中是专掌文词的大臣,号为“国师”,由于得罪了一部分人,有人查找问题,“恶之者摘其字以为谤讪,由是媒蘖成其罪”⒆,结果将其迫害致死.这说明调取文档,寻找凭证,是有其深刻的政治原因,档案资料也可以被引证为不实之词.这是在古代政治形势苍黄反复下容易发生的事件.但是随着社会制度文明推进,诬陷人想编造谎言是很困难的,信息传播的扩散性与多样性,使得存档资料难以靠孤证服人.由于档案管理的防范工作日益严密,调出的文档也会被反复验证,引证材料将不断接受多方核鉴,文档的确信力是在考证中形成的,一手遮天的引证材料将会遭到质疑的.

总之,档案资料是系统的累积物,从芜杂浩繁的资料中询事考言,引入书册,必须要有“不私美,不寄怨”的客观思辨意识,保持主观与客观的相一致,认识和实践的相统一的态度,认真评判是非,恰当利用蕴藏在档案资料中信息资源.不能仅仅具有利在当即的短视眼光,更要对历史负责,尊重事实,求真务实.如果囿于成见,曲解历史,孤证走偏,就有可能误导读者,甚至形成“泡沫史料”.因此引证材料的主观动机是影响存史鉴世的重要因素,惟有不苟且,不慕利,不曲笔,才有可能使文档资料发挥应有的价值作用.圈注释:

①⑨⑩⑩⑩⑩⑩⑩元脱脱.宋史,中华书局,1977年11月,卷三百八十二11772页,卷三七三11572页,卷三五六11199页,卷三四三10913页,卷三八五11831页,卷四七一13701页,卷三五六11219页,卷三七一11529页

②③⑩⑩明李贽.藏书,北京:中华书局,1962年6月,卷四十699页,701页,卷四十702页,卷三五593页,卷三九675页

④宋袁枢,通鉴纪事本末,上海:中华书局,1956年6月,卷八,667页,卷七四,796页

⑤元刘因,《读史》,见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古代室编:古典诗词百科描写辞典,百花文艺出版,1987年9月,398页

⑥⑦栗斯编著,唐诗故事续集第三集,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,1991年7月,166页,164页

⑧⑩清章学诚,文史通义,古籍出版社,1956年12月,239页

(作者单位:河南省安阳市委党校455000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