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发现的和被改变的

更新时间:2024-02-07 作者: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:5264 浏览:20126

2004年开始正式演出的《印象•,刘三姐》,打破了这里原本的平静.距离阳朔古城两公里外的土地,十多年无缘古城的热闹与喧嚣,如今终于沾上了光.

应该感谢这些天才的创意家们.入夜的阳朔,平坦的柏油路上突兀而起的山峰全部被刺眼的灯光照亮.借着山脚昏黄的余光,隐约可见偶尔有行人或者汽车在巨大而夸张的海市蜃楼下穿过.

隔着小路,另一边崭新的住宅楼却暗淡下来.古典园林风格的白色外墙上整齐的点缀着黑色窗户,被点亮的寥寥无几.

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,本应该隐入夜幕的山和本应该亮起来的住宅楼完全颠倒.

这个寂寞的楼盘名字叫“书童国际苑”,名字来源于附近的书童山.从东街再往东,这是惟一的标志性建筑.2007年竣工以来,它是土生土长的阳朔人最热门的话题之一.当时,4000元每平方米的虽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,但也足以令本地人望而却步.现在,这里的房子已经全部卖空,二手房有的已经涨到了8000元每平方米.

这也是未来阳朔新城区的起点,按照规划,8年的时间,现在目力所及的田地,将成为阳朔新的生活区和行政区.而老城区则全部为旅游让位.县委、县政府的大部分机构要在此后的几年内陆续迁出老城区―这个经久不衰的聚宝盆.

现在,这里还看不到新城区的影子,即使是最新出版的阳朔市区地图,仍然没有将这块土地纳入其中.除了黑灯瞎火的“书童国际苑”,剩下的就只有一望无际的田地,和被照亮的山峰.

距离未来新城区最近的闹市是东街上的“中国漓江山水剧场”,常年的演出曲目只有一个.在文字中,它被一系列数字所诠释:全球最大的山水实景剧场,67位中外著名艺术家参与创作、109次修改演出方案、600多名演职人员参加演出等

2004年开始正式演出的《印象•,刘三姐》,打破了这里原本的平静.距离阳朔古城两公里外的土地,十多年无缘古城的热闹与喧嚣,如今终于沾上了光.当张艺谋的名字与演出挂钩后,这块土地沸腾到了顶点.

剧场对面的空地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宾馆餐厅,和剧场一样,最忙碌的时候在晚上.大客车、电瓶车、观光车、出租车、三轮车、摩的挤满了这条并不宽阔的马路.每天晚上,这里是阳朔所有旅游产业从业者的最后一站.

热闹的人流并不会驻足于此.由于地处偏僻,这些应运而生的餐馆生意并不太好.大部分旅馆是依靠在旅游旺季分流古城爆满的客流,来维持全年的生计.

在中国,但凡一个地方被冠以“洋人街”之名,便是洋人们绕道而行的伊始.

最早生活在阳朔西街的外国人可以追溯到1991年.一个叫麦克的荷兰作家,除了外出更换签证,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西街游荡.

麦克在阳朔人的口中已经成了一个传说,版本各有不同.他的作品至今也没在国内出版,但他开辟的生活方式却吸引了大量西方游客效仿.麦克之于阳朔的代言人作用,丝毫不亚于杨二车娜姆之于泸沽湖.

从那时起,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把阳朔作为中国行的重要一站.而西街―古城里的一条典型的桂北小街,则是这一站的中心.

西街吸引老外的究竟是什么?石板路,小客栈,下午的咖啡馆,还是的酒吧?是中国韵味,还是东西文化交融的意境?西街的第一批经营者并不清楚这些.当时的情况是,一家生意好,立刻出现一窝蜂的效仿者,家庭旅馆、咖啡馆、西餐厅比比皆是,十几年后,花花绿绿的英文招牌占据了西街所有的显著位置.这时,长期住在阳朔的老外已经完成了转移,周边尚存宁静质朴的村落成为他们的新桃源.

2000年后,国内旅游产业兴起,西街的主流游客变成了中国人,随之而来的,是阳朔旅游业的经营模式也更加地本土化.

小木双手撑地,异常轻松地来了一个倒立.全场哄笑.他面前的游客则瞪圆了眼睛,因为之前主持人的要求是在所有游客面前做出和小木一样的动作.

当然不会真的让客人难堪.结果不了了之.这不过是景区舞台上与游客互动的游戏.这一用草棚和木桩打造的演艺场拥有中国山寨景区的所有特点,脚踩碎玻璃、口喷火苗,插科打诨―与任何一个城市的街头艺人无异.


“图腾古道”距离阳朔市区十多公里.广告语中,号称“还原了上万年前的当地人类生活”.事实上,这是一个两三年前才兴建起来的纯粹人造景观,建造者雇佣当地农民涂黑脸和皮肤,身着草裙,扮成土著.他们的生活起居在导游口中自有一套娴熟的说辞.

这一模式可以复制到任何一个有山有树有花草的景区里.与当地原始文化有多少联系,恐怕是每一个到此一游者心中的谜.

沿着漓江和遇龙河,自然风光景点数不胜数,但每一个,都不足以成为日进斗金的盈利点.于是,景点的二次开发成了旅游商人的钻研课题.

相比起来,《印象•,刘三姐》周边的平头百姓则是靠山吃山.由于演出是完全露天表演,剧场附近的半山腰,往往被村民开发成“野看台”.每天傍晚,一批又一批的零散游客被带到这里,从侧面远远地欣赏表演,也能勉强看个大概.这样的看台票价一般是50元,如果你能学几句当地方言,也可以15元成交.

看台主人在山洞里搭建有隐秘的防御工事,供游客从内部横穿山峰,到达临水依山自然错落的梯形坐席.建成后的运营只需每天发放小板凳,收钱.许多本地司机自愿做他们的写作技巧,每天定时将客人从古城运来,带着走过崎岖的山路,交易完毕.

据说最壮观时,野看台一年接待观众竟有六七十万.后来出现过安全问题,亦影响到了演出的收益,从而被部分强拆.严冬过后,春风吹又生.

老柳可能是古城里最后一个经营旅馆生意的当地人,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生意始终不如别家好.

他的客栈占据了这条街上最好的位置,别家有的老柳家都有.但经常整条街的的客房都爆满了,就只有他家空着,总结不出原因.

终于熬不住了,去年,老柳把整个小楼兑了出去.一对来自广东的夫妻接手后,重新简单装修,再开张,生意兴隆.

“细节!”对门旅馆的许老板早就看出门道,“本地人做这种生意就是不行的,很多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宁.而我们年轻时就是背包客,基本上中国的旅游地都走遍了.我们知道一个旅游者需要的是什么,而本地人没这些概念,看到别人怎么弄就自己也跟着弄,结果学到的只是皮毛.比如,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我在一楼开个咖啡馆的目的根本不是卖咖啡,那能赚几个钱?不过他们都很老实本分,做不下去就兑出去,靠收租过日子也不错.一年十来万,在阳朔衣食无忧.”

如今,阳朔的商铺、酒吧、餐厅老板,绝大部分是外地人.许老板是其中之一.他们中的许多人过着候鸟式的生活:每逢冬天旅游淡季关门歇业,去世界各地旅游;旺季里,7月一个月的收入就可以抵上一年的房租.其他时间里的经营,刨除必要的开支后,都是净利.

逐渐退出竞争的阳朔原住民,则心安理得的凭借祖业―比如一座年代并不久远的房子―度过余生.

而8年后,几公里外那个同叫“阳朔”的新城,不知是否仍与他们有关?